紀錄片導演劉宇軍:用鏡頭護衛大自然珍寶

Published at Oct 28, 2024 10:00 am
解「藏羚羊繁殖地之谜」 与盗猎者正面交锋 「你的经历听起来就像是在玩命!」 「这是搞纪录片必走的道路,没有这种韧性是做不好的。」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我只想要找到答案。」 这是香港文汇报记者与中国纪录片导演刘宇军的一段对话。刘宇军从1990年开始穿越川藏线,在海拔超过5,000米的藏北地区追拍藏羚羊。1998年,他在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卓乃湖意外发现了藏羚羊的繁殖地,成为了全球首位用摄像机拍到藏羚羊繁殖地的摄影师。至此,也解开了困扰生物界200多年的「藏羚羊繁殖地之谜」,以及羊绒披肩「沙图什」背后不为人知的血腥故事。 ◆文:香港文汇报记者 李薇 深圳报道 图:香港文汇报深圳传真 今年6月,由刘宇军执导的纪录片《藏羚王之宝贝日记—极地追踪》在内地各大城市的院线上映,影片讲述了他连续三十多年在雪域高原拍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藏羚羊,并与生态保护组织克服重重困难追踪盗猎团伙的真实故事。 影片的素材多摄于1999年,虽然经过修复,也难掩质感不足的缺憾。但正是这种没有特效、没有抠图、毫无掩饰的糙感,反而给观众带来了最直接的情感冲击力。「看过陆川的《可可西里》,没想到原纪录片带来的画面冲击力更强,真是拿命换来的。」一位观众在微博上的留言。 「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刘宇军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就开始从事纪录片拍摄工作,同事们都说,「刘宇军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在1983年参与中央电视台《动物世界》时,他拍摄到世界最大的白鹤群和太平洋西岸唯一的海龟自然繁殖地,相关内容制作成了中国第一部野生动物电视系列片《中国野生动物》。1990年,为了拍摄黑颈鹤的迁徙之路,刘宇军第一次进藏,并从此迷上了世界第三极的「天人合一」自然状态——雪山圣湖,蓝天白云,飞扬的经幡,空灵的音乐,还有成千上万只意外进入他镜头里的藏羚羊。 「那种画面太美了,只要看过一次,就永远忘不了。」刘宇军回忆,藏区彷佛有股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自己去挖掘它的秘密,「而且我的身体很能适应这里的天气,即使在高海拔的理塘县过夜都没有发生高反。」 这些彷佛注定的缘分,都让刘宇军笃定,要将后半生奉献在这里。 与科考队同行 艰辛跋涉寻踪 从1991年到1997年,刘宇军和乔治·夏勒博士的科考团队多次进入青藏高原,后者从1984年开始到藏区从事野生动物研究保护,曾被美国《时代周刊》评选为「20世纪最伟大的生物学家」。 在这个团队中,刘宇军是中方唯一非专业人士。「起初夏勒博士并不欢迎我,觉得我的存在会影响他们的科考工作。」刘宇军说。 但在短暂的相处以后,夏勒博士开始对这个总是躲在摄像机后的年轻人刮目相看。一次是在藏羚羊迁徙队伍的追踪过程中,刘宇军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这些藏羚羊都是母的呢?」这个思考得到了夏勒博士的重视。另外一次,刘宇军凭借惊人的眼力,发现了2,000多只迁徙中的藏羚羊。「当时车子坏了在维修,我爬上车顶观察周边情况,从远方的气浪中看到了藏羚羊群,这是我们考察队第一次发现如此庞大的藏羚羊群。」刘宇军笑着回忆,激动不已的夏勒博士立刻把一个「纽约动物学会」的徽章别到了自己身上,而后每天见到他都要说一句「Good Luck」! 不过,纵使见到了如此庞大的迁徙队伍,追踪起来还是异常的艰难。「当时我们正在返途,这意味着柴油已经不足了,继续追踪可能会走不出无人区。」 但在继续和放弃之间,刘宇军、夏勒博士和顾滨源教授还是选择了前者。柴油不够,就徒步走,冒着鹅毛大雪、翻过火山灰渣地貌、走过冰川、在没有帐篷的情况下裹着羽绒被抱着过夜……「去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后果,直到我们看到一条跨越不过去的冰河。岸边有密密麻麻的脚印,我们知道藏羚羊一定在对面,但体力已经不行了,累到完全不想吃东西。」 刘宇军回忆,当年的拍摄设备是阿莱SR,胶片都是「铁疙瘩片盘」,自己背着50多斤的背包往营地走,全凭意志力。「我们不敢坐下,一坐下就永远站不起来了,只能盯着一个远处的记号慢慢挪。最后回到营地时,在那边等的领路人说,以为我们一定回不来了。」 像这样的经历还有很多。有时候刘宇军在回忆过往岁月时会畅想,如果当年有直升飞机、有无人机那该多好。「那可能世界之谜早就解开了,可能没那么多人会因此牺牲。」 当然,这只是一个愿望而已。 扯不断的缘分 历经生死考验 1997年,刘宇军与夏勒博士再次进藏,途中团队陷入藏北羌塘百里冻川,险遭全军覆没。返回拉萨以后,大家吃了一次散伙饭。「其间夏勒博士十分郑重地拿出一张自己手绘的『藏羚羊科考分布图』给我,右下角标注了『可能在青海』,这是他对藏羚羊繁殖地的判断。」 一张凝聚了夏勒博士半生心血的地图,不是给同行的科研学者,而是给一个摄影师。或许夏勒博士看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股「执拗」和「不放弃」的劲,也或许是冥冥之中感知到,这个年轻人和藏羚羊之间,有着扯不断的缘分。 接过地图,刘宇军觉得自己接下了一份使命。 1998年6月,刘宇军组团来到青海,由当地人带路向卓乃湖前进。7月8日傍晚,在无人区,因暴风雪突袭,刺骨的山风把刘宇军所在的帐篷摧垮了。第二天早上,他奋力睁开眼睛,用冻僵的双手扒开积雪,爬出帐篷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卓乃湖雪原上,2,000多只母藏羚羊正在产子,胎盘上的血水把大片雪地都染红了……「藏羚羊繁殖地终于找到了!」 拍摄两万分钟珍贵素材 冀制作更多故事 此后的10多年间,刘宇军出入西藏20余次,积累了有关藏羚羊的拍摄素材长达两万分钟。Discovery探索传播公司曾出资5,000万美元要购买原始资料的版权,却被刘宇军拒绝了。「这些素材是我们用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它们是无法再现的。国外的机构可以一起合作,制作公益宣传片,但版权需要永远留在中国。」 后来,经过多方协商,Discovery也破了先例,出资邀请刘宇军带着所有素材到洛杉矶进行制作。一条50分钟的纪录片《守护藏羚(THE WILD YAK PATROL)》于2006年在全球160个国家播放。 2019年制作完成的《藏羚王之宝贝日记—极地追踪》获第3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纪录片提名,但因疫情关系上映时间一直后延,「现在好不容易上映了,排期也是少得可怜。」刘宇军一直在努力,希望这些浸润了生命和鲜血的故事,让更多人看到。 目前,刘宇军仍在筹划新的藏羚羊相关纪录片。「我还拍摄了很多好故事,比如正在筹备的《极地救援》,记录了母羊如何帮助小羊跳上悬崖,最后小羊虽然顶上去了,母羊却摔断了腿。还有公藏羚羊如何进行争偶等。」 刘宇军说,拍摄不会停止,每次去都会收获新的故事。就在香港文汇报记者采访翌日,背起几十斤的行囊,69岁的他再次踏上了藏北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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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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