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fiancee（未婚妻）。”电视里，男主角深情地牵住女主角的手。这是我妹妹最近着迷的偶像剧，充满了豪门联姻、为爱误会、和解，又误会、又和解的情节。
“啧啧，这些豪门真讲究，结婚之前还要先订婚。”我道。
一旁原本在闭目养神的奶奶，忽然起了兴致：“旧底侬家也尽讲究哦。”
“奶奶你和爷爷以前也有订婚么？我们家以前也富裕过啊？”妹妹问。
奶奶被妹妹奇怪的联想逗笑。其实，并不只是我的爷爷奶奶，许多福州人都订过婚，只不过和电视剧里的西式订婚典礼不同，福州传统订婚是一个极繁琐的过程。
订婚的第一步，一般是“看亲”和“掏命纸”。“看亲”是指媒人四处奔走、撮合适龄的男女双方的过程。“看亲”后，就要“掏命纸”。“我哥哥，也就是你们的舅公订婚的时候，媒人把写着女方生辰八字的命纸，放在我们家装筷子的筒里。”奶奶回忆道：“我们妈妈——你们的大奶奶就叫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帮忙，看看三天里家里的鸡有没有死，猪有没有生病，也叫我们几个小心不要把碗摔破了。我们几个那个时候还不懂事，问大奶奶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奶奶哄我们说要是我们表现得好，就会有漂亮而且爱我们的嫂嫂，嫂嫂会每天给我们做麦芽糖吃。我们几个一听，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三天安安稳稳地过去了，没有发生那些事。大奶奶和大爷爷就去请人算舅公和舅婆的八字。”奶奶说这个步骤叫作“合婚”，如果匹配成功，就可以正式订婚了。
按照我们连江沿海的习俗，订婚中，“礼钱”和“做米担”是十分重要的部分。订婚后男方家庭要向女方家庭送上“礼钱”，一般送含有“3”的数目，因为福州话里数字3谐音“生”，代表着吉利、多子多福。订婚时男方除了要“掏礼钱”外，还要准备包、肉、面、鱼等四色喜礼送给女方家，称“做米担”。其中， “包”是祝福婚姻“包好”之意。之后，女方将“包”分发给自家人，如此以示已订婚，其他媒人不必再来看亲了。“肉”是感谢女方母亲多年辛苦教养女儿，“面”用于祝福长寿， “鱼”则根据季节不同而有不同，喻义与“肉”大同小异。“但是，以前日子不好过，置办喜礼并不容易，也幸好订婚和结婚一般都要隔几年时间，所以通常男方只先将一部分礼钱和做米担送至女方。”奶奶说，“这样叫作‘硩色头’”。
商讨婚期是订婚后的又一繁琐仪式。旧时订婚一般在10岁至14岁，结婚则要等到18岁。男方请媒人把自己家人（包括男方的父母兄弟姐妹等）的生辰八字送到女方家，女方家收到后也要拿出自己这一方的生辰八字，然后由媒人请人来算结婚的吉日。吉日之前，男方要把礼钱和做米担全部交付女方。同时，男方要送女方三件金饰：金头簪、金耳钉、金戒指。女方家则要为女孩准备嫁妆，包括6块布、脸盆之类的，装在大箱子里。
“我还记得我出嫁的时候，我的姐姐给我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木箱，上面画了好多小猴子，因为我很喜欢猴子。结婚那天，我跟在箱子的后面，走过佛寺、城门，最后走到夫家，成了你们这群‘小猴子’的奶奶。”奶奶笑道。
这样的订婚习俗是那个“包办婚姻”年代的产物，体现了老福州浓厚的宗族观和命运观。现代年轻人崇尚“自由恋爱”，繁琐的订婚习俗也不再常见。但仍有一些简化了的订婚仪式保留了下来，延续着福州人对婚姻、家庭的审慎、尊重，以及对未来的美好祝福。
专栏作者：黄毅
福州连江人，在北京求学。连江锅边和鱼丸的狂热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