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话里的“面面不同”

[audio wav="https://weareunited.com.my/wp-content/uploads/2022/06/福州话里的面面不同.wav"][/audio] △ 配音真鸟囝 | 周以飏 （长乐） 求学在异地，说福州话的机会少，所以回家讲福州话时，常会脑子短路。前几天忙完毕业事宜，一到家里立马开始“福语复健”，连连向家人发问，“我鞋靸敆底所？我睡衣敆底所？” “我”到一半，忽然拍敆呵，怎么也想不起来“洗脸巾”用福州话怎么说，最后灵光一闪，大喊一句：“我mieng55 ngyng55敆底所呵！” 奶奶露出“会这满受怪”的眼神：“学校食堂面筋都无呵？会乞面筋饿总款呵！” 啊？错了错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发音又犯乌龙：mieng55 ngyng55是冰箱里待炒待烤的“面筋”，而我现在要找的是“面巾ming55 yng55”，它在福州更常用的一个说法是“面布”。这“面筋”和“面巾”看着都是“面”，普通话用同一个发音一以概之，但在福州话里，它们的读法可有不小的区别。 打开榕典，福州话中的“面”有两种读音，区分着“面”的两大义项。读作meing242时，这个“面”是脸面的“面”，洗面的“面”。脾气“好疼”、笑脸迎人者就称“笑面”，反之叫“臭面”；不高兴时拉长的脸，被叫做“马面”；小时候常被长辈“哼喝威吓”，饭不吃干净脸上就要生麻子，那就叫“麻面”；北方说人“倍儿有面儿”，我们福州人就说人“野有面”，反之那就是“野无面”。它同时也是表面的“面”，椅面、鞋面、批面，翻过来便叫“反々面”。这个意义上的“面”又往往在连读中音变为ming55，面巾、面布、面盆都是此类。还有，我陷入“大脸妹”的外貌焦虑时，会开玩笑地用一句福州俗语来自嘲——“会肥肥身体，儥肥肥面髀”，这里的面也正是这个“面”。 而总让我傻傻分不清的另一个发音mieng242，才是食其“面”，面筋、面粉其“面”。在福州，白面粉、薯粉、食盐、生油等材料上架手工牵拉晾干而成的，是“索面”——为此甚至有“索面未拍架先排”的熟语，讽喻一些人实事未做，排场先摆；面团中加了碱水的机制熟面，是切面；还有一种家常的粗圆手擀面，是灴面。可别小瞧这一音之差，不认真区分便不免像我这般闹了笑话。 福州话的“做面meing213”可不是制作面条（做面mieng242），而是形容人用手段争虚荣、摆排场、做面子；吃饭时若不小心把“面mieng55汤”说成“面ming55汤”，在旁人眼里就成了不惮喝洗脸水的勇士；去面馆可别说要点“猪头面meing213”，这可不是猪头肉浇面，而是一句笑别人肥头大耳的“呆话”。 你瞧，若是舌头不转弯，mieng/meing分不清，可不是得贻笑大方了？ 而这种同字不同义，也与汉字的简化有关。作为简体的“面”字其实同时包含了“面”（如脸面、表面等）和“麵”（如面粉、面条等）两个字，是在汉字简化过程中取写法更简的同音字进行替代的结果。有许多字在字形简化的同时，义项也发生了合并。这就使得我们眼中同样的一个简体字，实际上兼容了多个原先意义并不相通的繁体字。福州话中的“面面不同”，正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我想“面面”绝非个例，如果你也发现了福州话相对普通话的“个性之处”，不妨说出来与大家一同分享吧！ （文中使用的拼音方案是榕拼方案，其中的声调部分采用“五度标记法”。）